巧克力並不是程息則送的。

許夢言拿著手上這盒燙手的巧克力, 腦海裏回憶著剛才她去問程息則時的場景，怎麽想都覺得他否認的樣子不像說謊。

那會是誰送她的？

她煩躁把巧克力丟進抽屜裏, 習慣性地轉頭, 卻沒有看到那張熟悉的不可一世的臉。

“謝星望呢？”她下意識地就張口問張康赫。

張康赫莫名其妙地擡頭，疑惑道：“他不是老早就說這學期去競賽集訓嗎？這個學期基本上不在學校裏，你當時還說羨慕他不用上課呢, 你忘了嗎？”

“……對哦，我想起來了。”

在張康赫奇怪的眼神裏, 許夢言默默轉過頭，拿在手裏的英語書蹭到了坐在她身邊的張坤, 後者擡頭看了她一眼。

許夢言目光呆滯神游天際，渾然未覺。

抽屜裏的那盒巧克力就這麽被她遺忘在那裏，開學後和平時一樣, 上課下課，寫作業, 吃飯睡覺, 偶爾約張黛杜羅潔陳艾琳一起吃個飯。

唯一不同的是, 學習更緊張了, 加上還要畫漫畫，似乎每天都更忙了。

《孔雀翎》讓她粉絲的熟練不斷上漲, 很多粉絲都說要是拍成電視劇肯定很好看。

這部漫畫以主角唐彥林女扮男裝潛入唐家堡覆仇為主線, 期間也發生許多配角的故事作為支線。原本許夢言沒打算安排男主，但不知是不思量寫腳本的時候就偏向了其中一個配角唐含隱，還是粉絲們太喜歡YY, 看了漫畫以後出奇一致地要求女主和唐含隱CP。

唐含隱從小被唐門培養成死士，唐家堡第一次刺客。平時除了練武殺人別的事情一竅不通，大家都覺得他冷血，偏偏唐彥林覺得他單純地像一張白紙。平時私底下經常逗他，也偶爾帶點自己在外買的小玩意兒送他。

作為一個死士，他不曾跟任何人說過話，卻偏偏會回應唐彥林的各種疑難雜問。

武功蓋世，身份神秘，可以說，他是一個無情卻不冷血的高冷型大boss，也難怪收到粉絲喜歡，叫嚷著要夢靨給他們一個HE。

不過真正讓許夢言下定決心發展唐含隱這條線劇情的，是微博下一個粉絲的評論。

舊夢初醒：很幸運大大還在《漫K》上面霸占新人王的時候就關註了。當初一直很喜歡短篇上的燕岑，同樣是殺手刺客，所以一眼就喜歡上唐含隱。不得不說，唐含隱的人設有點燕岑的影子，所以，希望大大能給他一個好結局。

這條評論點讚最多，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。

唐含隱有燕岑的影子嗎？

她看著自己正在畫的草稿，戴著面具的少年星目劍眉，銳利的雙眼在深刻的五官下，減去了精致面容的女氣，許夢言越看，越覺得腦海裏浮現了另一張面孔。

本來就是拿他當原型啊！她晃了晃腦袋，專心畫畫。

謝星望不在，張康赫像個啞巴，張坤更不用說了，本來就是個啞巴。坐在教室裏每天都能感覺氣氛比前一天更壓抑，好像有什麽東西，在潛移默化地改變。

到了自習課，坐著數學題，她的圓規找不到了。張坤去了老師辦公室問題目，只能回頭求助張康赫。

“我也沒有，”張康赫說完，側身低頭在謝星望的抽屜裏翻，“好像之前被阿望借走了，我看看。”

他把謝星望抽屜裏的東西拿出來，桌面上很快堆了一本又一本的書。

《靈知1》、《靈知2》、《靈知3》、《靈知3》、《靈知3》、《靈知3》……

“靠！阿望怎麽還這麽多漫畫？！”張康赫抱怨。

他總算在最裏面找到了放圓規的小盒子：“唉！找到了……”

可等他擡頭，卻發現許夢言目光呆呆的，直直地盯著謝星望桌子上那幾本漫畫。張康赫若有所思，頓了頓，試探道：“你要看漫畫嗎？可以直接拿的，反正這也是阿望送剩下的。”

“送剩下？”

“對啊，阿望不知道抽了什麽風，買了十幾本同樣的漫畫，我們幾個人都是他送的，人手一本！”張康赫回想起當時的情況，忍不住笑道：“一個學霸居然買那麽多漫畫，也不知道他怎麽會那麽喜歡看。”

不，其實謝星望一點都不喜歡看漫畫。

“我不喜歡看漫畫，還是動畫方便。”

初中的時候他說過這句話，許夢言至今記憶猶新。

但即便如此，他還是買了那麽多本《靈知》。

她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，楞楞地接過圓規，在張康赫疑惑和欲言又止中，默默轉過身。

許夢言沒有去吃飯，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裏，她拿出抽屜裏的巧克力，打開。

裏面有一張卡片，上面只有一句話：不許喜歡程息則！

五月，參加各科競賽的學生依次返校。比他們更快到達的是競賽成績。

“恭喜高二6班的謝星望同學，在本次全國物理奧林匹克競賽中獲得一等獎……”

高一入學拍的照片被貼在公告欄裏，棱角分明的臉上，他不太高興地抿著嘴唇。可以看出當時有多不願意配合攝影師，但這並不損半分少年出眾的長相。

“這個學長好好看……邊上化學競賽得獎的學長就沒他好看。”

“廢話，據說這個是高二的段草啊，你不知道？”

“我以為只是學霸啊，沒想到這麽帥！”

……

高一的學生永遠是學校最閑的，他們站在公告欄前面，嘰嘰喳喳地討論著。

幾米外，許夢言跨在一輛自行車上，遠遠地看著照片上張熟悉的臉。

過了好一會兒，她笑了笑，騎著車離開。

原本早上還是晴天啊……她對著天空嘆氣。

第四節 課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，好多人沒帶傘只能留在教室裏。許夢言的自行車上倒是一直帶著雨衣備用，只不過要從教學樓過去，還有一點距離。

站在教學樓大廳門口，無奈地看著傾盆大雨，只盼望著這場雨來勢洶洶也走得匆匆。

在她的視線裏，被雨簾模糊了的校道上，突然出現一把亮黃色的雨傘。

人影一步步走近……

是謝星望。

其實還在很遠開外的時候，許夢言就想，應該是他吧。

“什麽鬼天氣，”謝星望抱怨，他把傘一收，像是剛發現許夢言似的，問她：“還不回家，你沒帶傘？”

許夢言聳聳肩，不置可否。

謝星望撓撓頭，“你在這等人？”

“等雨小一點去車棚，車上有雨衣，”她打量著面前的少年，謝星望明顯瘦了。估計是集訓強度太大，讓他有些吃不消，“你剛回來嗎？”

“嗯，想上樓去下老湯辦公室。”

許夢言點點頭，拿了獎確實應該好好感謝下教導自己的老師。她對謝星望說：“恭喜你獲獎，這算半只腳踏進Q大了吧？可以的很厲害。”

謝星望笑笑，但是卻沒有接這句話，他只看了眼陰沈地天空，說：“我送你去車棚吧，一時半會兒停不了，反正老湯那邊不急。”

“好啊，”她也沒拒絕，看謝星望撐開傘就湊過去站在他身邊。

傘不大，兩人離得也不近。

許夢言默默側目，餘光看到他半邊肩膀都濕了，偏偏她身上一處都沒有淋到，突然心情有些覆雜。

謝星望也一改平時的傲嬌，路上一言不發，直到送許夢言到車棚，後者套上雨衣開鎖準備走了，他突然一把按住她的車頭。

“？”

“許夢言，”他叫了她一聲，又沈默許久。終於，鼓足勇氣，視線對上她的雙眼，“你和程息則在一起了嗎？”

“……”她沒想到他就這麽直接地問了出來。他的眼神，和當時的程息則，有些像。她沒有跟那時候一樣覺得不舒服，但是並不想和他對視。

“沒有。”

她聽到自己聲音顫抖。

她盯著地上某處，再沒說話。

謝星望看了她好一會兒，才慢慢移開按住車頭的手。

“那麽，明天見。”

她聽見他低沈的聲音說。

“嗯”

她應道。

跨上車，她騎著車飛快地朝著校門口前行。

“餵！同學！校內不能騎車！”

誰還管這個啊，她都快瘋掉了。

如果自行車也限速，大概她現在已經超速行駛了。

雨勢變大，風也更大了，豆大的雨點砸在她臉上。許夢言幹脆掀開雨衣的帽子，任由雨水落在她頭發上，臉上。

心裏有什麽東西，暖暖的，酸酸的，澀澀的，好像快壓不住了。

好像一旦壓不住，就會爆發得不可收拾了。

路邊的街景從餘光裏飛快地過去，夜幕降臨，S市華燈初上，霓虹裏，有些畫面想電影的碎片，一幕幕在她腦海裏放映。

她突然想起了好久好久以前，還不是很高的少年站在辦公室門口，對她說：“你要說到做到…”

想到那個魔術，明明就是關註她很久才敢那麽自信；

想到他擡手溫柔的幫她拂開發絲，

想到堆滿抽屜的《靈知》；

還有那盒巧克力……

突然拼命瞪著自行車的少女，漸漸慢了下來。

好多年前她曾經偷看書店裏的臺灣言情。

“山有木兮木有枝，心悅君兮君不知……”

原來，一直都假裝不知道，她喜歡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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